10、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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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儿子目光扫过，信老爷似乎有些心虚。
“那不一样……”顾十八娘摇头苦笑，不一样，对她来说，制药不是兴趣，而是命之所系，这就跟飞将军李广误以为猛虎袭来所以夜射箭入石，但事后却不能一般道理。
初进药界惶惶，最要紧是立威树名……
“扁豆在看什么？”信朝阳走过去，坐在床上，将粉团般的女儿抱在怀里，看着她手里的书，见是一本药书，知道顾十八娘有时候会拿药书当故事讲哄她睡觉，便笑了，“扁豆认得字了？”
“怎么了？”信朝阳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头关切问道。
“他才多大……”信朝阳笑道：“且不说别人，你又是多大才进个行当的……”
“娘……”
“阿魏又闯祸了？”信朝阳问道，带着几分就知道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个的神情。
“为什么？”信朝阳略一愣，“我瞧扁豆挺有天分……”
“越老越油腔滑调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道，忽的轻叹一口气。
信朝阳嘿嘿笑了笑，站直身子，板着脸点点头说了声果然该罚。
“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多……”顾十八娘亦是有些意外。
顾十八娘点点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视线再次投向门外，隐隐有孩童的笑闹声传来。
“车前草……”
“生意谈得怎么样了？这都半个月了……”他咳了一声，肃容问道：“关家的人都是奸猾之辈，你莫要大意被他们骗了……”
“不在这一时，你先回自己院子歇歇……”他忙说道。
“好酒好菜，丝竹歌舞，醉卧美人膝……”信朝阳笑道：“怎么算累？”
这是顾十八娘从蕲州回来产下的女儿，小名唤做扁豆。
“该学的学不会，装可怜倒是自来熟……”顾十八娘竖眉道：“说，自己错在哪里了，让你爹听听该不该罚！”
“是，阿魏知错了……”阿魏立刻点头如捣蒜，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父亲说道。
“扁豆看图……”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扁豆喝完水，晃了晃小腿，从信朝阳身上滑下来。
信老爷顿时就急了。
顾十八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
信朝阳亲自拿过鸡毛掸子好好教训了一顿儿子才许他起身，躲在院门外看得心都要碎掉的信老爷立刻进来，借口自己也要教训抱着孙子脚不沾地地走了。
“怎么了？”信朝阳抬手抚她簇起的眉头，“阿魏你别太操心，我有分寸……”
“一支箭……”
“扁豆你醒了？”顾十八娘问道，对这场景似是已经见惯了，“要喝水了是吧？”
“正是如此……”他微微挑眉道：“本不想叨扰父亲，既然您问了，我便给您细讲讲这笔生意，也好让爹把关……”
“爹……”他带着鼻音轻轻唤了声。
“肿节风……”
顾十八娘沉默。
“找哥哥玩……”她说道，一面晃悠悠地迈着小腿往外走。
信朝阳哈哈笑了，迈步上台阶。
“怎么才回来……”信老爷看到他立刻快步走过来，没走几步察觉失态又忙收住脚，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庄重的神情，捻须问道。
“少来这一套！”她竖眉看向阿魏，伸手抓过一旁的鸡毛掸子，走出来，“说，到底错在哪里了！别避重就轻！”
“该学药的时候学药，该读书的时候自然要读书……”他接着说道：“在学堂读书，也是为了能更好学制药……”
“以后不给扁豆讲药书了……”顾十八娘轻叹一声道。
“……教训孩子自是没什么……”信老爷低声说道：“只是总不能不让吃饭吧……这大冷天的……阿魏又是长身子的时候……”
“都是你和爹宠得他越来越无法无天……”顾十八娘皱眉叹气说道。
“哦，扁豆认得这是什么？”信朝阳笑道，一面接过顾十八娘递来的水喂她吃，一面随口问道。
“什么事让爹这么急着派人叫我回来？”信朝阳问道，面上却是一派了然。
大药师虽然不亲自采药，但采药捉蛇虫还是基本技能，虽然年纪小小，但阿魏却不似一般孩童，见了蛇虫会害怕，伸手捉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那这个呢？”信朝阳笑着又指道。
阿魏见状再次缩头，信朝阳便恍然，知道又被这小子装可怜哄过去当同盟了……
“甘遂……”扁豆答道。
顾十八娘忙唤丫鬟过来跟着去，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去了，微微愣神。
阿魏点点头，带着几分委屈几分羞愧，目光转向身前，那里摆着一本打开的药书，他又开始默念，一面不时抽泣。
“这几日应酬累了吧？”她起手揉了揉他的额头，问道。
信朝阳放下茶杯揽着她笑，“娘子你莫急，孩子要慢慢教……”
信朝阳下马走进院门，远远地就见信老爷背着手在廊下翘首以盼。
信家有学堂供族中子弟启蒙，阿魏自然也进了学堂读书识字，自他进了学堂，短短一年已经气走两位先生，再加上昨日走的这一位，就是第三个了。
“不是……”顾十八娘轻叹道：“这孩子，在制药上没兴趣……”
“娘子怎么不懂了？”信朝阳意味深长地一笑，“娘子当初才进药界时是怎么做的？”
原本打算不闻不问的信朝阳见状也不由心里软了下。
“歇什么，又不是出去做劳力，哪有那么累……”信朝阳笑道：“有些日子没跟爹对坐小酌了，今日正好……”
随着一问一答，信朝阳的面色渐渐惊异。
夫妻二人忙向内而去，掀起帘子，见床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女童，手里拿着一本书，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一声幼童的唤声从里间响起。
“你儿子都一天没吃饭了，你这当老子还吃得下去！”信老爷再忍不住跺脚道。
“捉蛇？”信朝阳立刻矮身去看儿子的手，“可有被咬到……”
“嗯……”信朝阳板着脸故作严肃地点头，看向顾十八娘。
扁豆摇摇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书上的一株草药的图。
信朝阳笑了，点头说声我看看去，便在信老爷眼巴巴的注视下向自己的院子而去。
信朝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阿魏便垂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该逃学去山上捉蛇……”
“我知道你顾忌扁豆女儿身……”他缓缓说道，将妻子往怀里揽了揽，“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这一声唤让信朝阳仅存的严父的念头化为乌有。
“扁豆记得这么多啦？”他不由看顾十八娘，又惊又喜。
“书又没背下来？”他低声问道，强忍着没有伸手将儿子抱起来，目光只在石板上打转，这得多硬多冷……
“跟阿魏相比，扁豆倒像是大孩子……”顾十八娘笑道，一面去给她倒水，“真让人省心……”
“这什么跟什么……”顾十八娘皱眉道：“这跟调皮有什么关系？”
这大冷天的，就这么直直地跪在青石板上，连个垫子也没有……
说这话，伸手相扶要信老爷进厅门。
一面说着话就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准备酒菜。
这一下信朝阳再装不下去，伸手要将儿子拉起来，屋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父子二人立刻摆正姿态。
“什么歪道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横竖在你眼里，你儿子就是没有错的……”
“这个呢？”
“不该将蛇放到先生的被子里……”阿魏闷声闷气答道。
听到脚步声，小儿扭过头，已经满七岁的阿魏虽然带着婴儿肥，但眉眼清秀，与顾十八娘的面容很是相像，小脸冻得通红，看到信朝阳，立刻红了眼眶，但依旧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二人的视线都落在女儿身上。
一进院子，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跪在院中，垂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
顾十八娘瞪了他一眼。
“千里光……”
“小孩子嘛都是调皮，阿魏从小没在家里长大，跟那些孩子们生分，自然迫不及待要融入其中……”信朝阳笑道，一面接过她递来的热茶。
顾十八娘咳了声，瞪了他一眼。
被儿子目光扫过，信老爷似乎有些心虚。
“那不一样……”顾十八娘摇头苦笑，不一样，对她来说，制药不是兴趣，而是命之所系，这就跟飞将军李广误以为猛虎袭来所以夜射箭入石，但事后却不能一般道理。
初进药界惶惶，最要紧是立威树名……
“扁豆在看什么？”信朝阳走过去，坐在床上，将粉团般的女儿抱在怀里，看着她手里的书，见是一本药书，知道顾十八娘有时候会拿药书当故事讲哄她睡觉，便笑了，“扁豆认得字了？”
“怎么了？”信朝阳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头关切问道。
“他才多大……”信朝阳笑道：“且不说别人，你又是多大才进个行当的……”
“娘……”
“阿魏又闯祸了？”信朝阳问道，带着几分就知道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个的神情。
“为什么？”信朝阳略一愣，“我瞧扁豆挺有天分……”
“越老越油腔滑调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道，忽的轻叹一口气。
信朝阳嘿嘿笑了笑，站直身子，板着脸点点头说了声果然该罚。
“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多……”顾十八娘亦是有些意外。
顾十八娘点点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视线再次投向门外，隐隐有孩童的笑闹声传来。
“车前草……”
“生意谈得怎么样了？这都半个月了……”他咳了一声，肃容问道：“关家的人都是奸猾之辈，你莫要大意被他们骗了……”
“不在这一时，你先回自己院子歇歇……”他忙说道。
“好酒好菜，丝竹歌舞，醉卧美人膝……”信朝阳笑道：“怎么算累？”
这是顾十八娘从蕲州回来产下的女儿，小名唤做扁豆。
“该学的学不会，装可怜倒是自来熟……”顾十八娘竖眉道：“说，自己错在哪里了，让你爹听听该不该罚！”
“是，阿魏知错了……”阿魏立刻点头如捣蒜，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父亲说道。
“扁豆看图……”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扁豆喝完水，晃了晃小腿，从信朝阳身上滑下来。
信老爷顿时就急了。
顾十八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
信朝阳亲自拿过鸡毛掸子好好教训了一顿儿子才许他起身，躲在院门外看得心都要碎掉的信老爷立刻进来，借口自己也要教训抱着孙子脚不沾地地走了。
“怎么了？”信朝阳抬手抚她簇起的眉头，“阿魏你别太操心，我有分寸……”
“一支箭……”
“扁豆你醒了？”顾十八娘问道，对这场景似是已经见惯了，“要喝水了是吧？”
“正是如此……”他微微挑眉道：“本不想叨扰父亲，既然您问了，我便给您细讲讲这笔生意，也好让爹把关……”
“爹……”他带着鼻音轻轻唤了声。
“肿节风……”
顾十八娘沉默。
“找哥哥玩……”她说道，一面晃悠悠地迈着小腿往外走。
信朝阳哈哈笑了，迈步上台阶。
“怎么才回来……”信老爷看到他立刻快步走过来，没走几步察觉失态又忙收住脚，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庄重的神情，捻须问道。
“少来这一套！”她竖眉看向阿魏，伸手抓过一旁的鸡毛掸子，走出来，“说，到底错在哪里了！别避重就轻！”
“该学药的时候学药，该读书的时候自然要读书……”他接着说道：“在学堂读书，也是为了能更好学制药……”
“以后不给扁豆讲药书了……”顾十八娘轻叹一声道。
“……教训孩子自是没什么……”信老爷低声说道：“只是总不能不让吃饭吧……这大冷天的……阿魏又是长身子的时候……”
“都是你和爹宠得他越来越无法无天……”顾十八娘皱眉叹气说道。
“哦，扁豆认得这是什么？”信朝阳笑道，一面接过顾十八娘递来的水喂她吃，一面随口问道。
“什么事让爹这么急着派人叫我回来？”信朝阳问道，面上却是一派了然。
大药师虽然不亲自采药，但采药捉蛇虫还是基本技能，虽然年纪小小，但阿魏却不似一般孩童，见了蛇虫会害怕，伸手捉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那这个呢？”信朝阳笑着又指道。
阿魏见状再次缩头，信朝阳便恍然，知道又被这小子装可怜哄过去当同盟了……
“甘遂……”扁豆答道。
顾十八娘忙唤丫鬟过来跟着去，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去了，微微愣神。
阿魏点点头，带着几分委屈几分羞愧，目光转向身前，那里摆着一本打开的药书，他又开始默念，一面不时抽泣。
“这几日应酬累了吧？”她起手揉了揉他的额头，问道。
信朝阳放下茶杯揽着她笑，“娘子你莫急，孩子要慢慢教……”
信朝阳下马走进院门，远远地就见信老爷背着手在廊下翘首以盼。
信家有学堂供族中子弟启蒙，阿魏自然也进了学堂读书识字，自他进了学堂，短短一年已经气走两位先生，再加上昨日走的这一位，就是第三个了。
“不是……”顾十八娘轻叹道：“这孩子，在制药上没兴趣……”
“娘子怎么不懂了？”信朝阳意味深长地一笑，“娘子当初才进药界时是怎么做的？”
原本打算不闻不问的信朝阳见状也不由心里软了下。
“歇什么，又不是出去做劳力，哪有那么累……”信朝阳笑道：“有些日子没跟爹对坐小酌了，今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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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忙向内而去，掀起帘子，见床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女童，手里拿着一本书，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一声幼童的唤声从里间响起。
“你儿子都一天没吃饭了，你这当老子还吃得下去！”信老爷再忍不住跺脚道。
“捉蛇？”信朝阳立刻矮身去看儿子的手，“可有被咬到……”
“嗯……”信朝阳板着脸故作严肃地点头，看向顾十八娘。
扁豆摇摇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书上的一株草药的图。
信朝阳笑了，点头说声我看看去，便在信老爷眼巴巴的注视下向自己的院子而去。
信朝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阿魏便垂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该逃学去山上捉蛇……”
“我知道你顾忌扁豆女儿身……”他缓缓说道，将妻子往怀里揽了揽，“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这一声唤让信朝阳仅存的严父的念头化为乌有。
“扁豆记得这么多啦？”他不由看顾十八娘，又惊又喜。
“书又没背下来？”他低声问道，强忍着没有伸手将儿子抱起来，目光只在石板上打转，这得多硬多冷……
“跟阿魏相比，扁豆倒像是大孩子……”顾十八娘笑道，一面去给她倒水，“真让人省心……”
“这什么跟什么……”顾十八娘皱眉道：“这跟调皮有什么关系？”
这大冷天的，就这么直直地跪在青石板上，连个垫子也没有……
说这话，伸手相扶要信老爷进厅门。
一面说着话就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准备酒菜。
这一下信朝阳再装不下去，伸手要将儿子拉起来，屋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父子二人立刻摆正姿态。
“什么歪道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横竖在你眼里，你儿子就是没有错的……”
“这个呢？”
“不该将蛇放到先生的被子里……”阿魏闷声闷气答道。
听到脚步声，小儿扭过头，已经满七岁的阿魏虽然带着婴儿肥，但眉眼清秀，与顾十八娘的面容很是相像，小脸冻得通红，看到信朝阳，立刻红了眼眶，但依旧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二人的视线都落在女儿身上。
一进院子，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跪在院中，垂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
顾十八娘瞪了他一眼。
“千里光……”
“小孩子嘛都是调皮，阿魏从小没在家里长大，跟那些孩子们生分，自然迫不及待要融入其中……”信朝阳笑道，一面接过她递来的热茶。
顾十八娘咳了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