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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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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声响彻舞台,灯光绚丽闪耀。萧美华的目光久久凝视着舞台中央抱着吉他唱歌的那个人。他脸上戴着石膏面具,被鲜花和彩带包围,一曲唱罢,掌声和赞美浪潮一样的涌来,让他无暇四顾。

    “敬一!敬一……”萧美华挥着手大声喊。但她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欢呼呐喊声淹没。

    “敬一!敬一,让妈妈看看你。”她越喊,那个身影离她越远。他被人群簇拥着头也不回地从她的视线中一点点消失。

    萧美华奋力拨开人群想要追上儿子,可伸出手去才发现他已经遥不可及。

    身边的一切隐匿成黑暗,只剩下远处一片光斑。敬一遥远的背影正在朝那发出亮光的地方缓缓靠近。萧美华越是奋力朝他奔跑,越觉得自己在坠落,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光明背道而驰,就连呼喊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妈!妈妈!”萧美华耳边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唤。

    她缓缓睁开眼,立刻被一片刺眼的纯白恍得睁不开眼。

    “爸,你看我妈是不是醒了!”耳边的声音更加真切。

    她挣扎着再次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正在一旁打盹的穆忠全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凑到病床前:“美华!”

    萧美华视线顿时被填满,两个逆光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妈!妈妈?是我啊,我是穆梓!你能看清我吗?”穆梓脸上带着期待,而更多的还是忐忑。

    萧美华的头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却让穆梓兴奋得叫起来:“我妈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

    穆忠全脸上的焦虑并没有消退,他伸手在萧美华无神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她的眼珠跟着转动,稍稍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握她的手。

    萧美华的手指有些僵硬,但在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的瞬间,穆忠全却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她正努力地弯曲手指,握住老穆温暖的大手。

    “美华,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穆忠全按住她想要挪动的身体,声音颤抖着,脚步虚浮地小跑着出了病房。

    穆梓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妈妈的手,好像生怕她跑掉一样,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妈,你可醒了!你昏迷了好久。手术之后醒过一次,但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你还记得吗?”

    萧美华似乎在仔细回想,可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记忆都变得那么遥远。

    “没关系,现在醒来就好。”穆梓破涕为笑:“最近咱们家发生了好多变化……还有,我考上美院了!等你好起来,我一点点讲给你听。”

    萧美华的眼中露出一丝安慰,可眼睛还是一直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打量,许久,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敬一……”

    摄影机就位,琴声响起,敬一对着熟悉的镜头唱起自己写的歌,一首关于春天的歌。画面拉近,聚焦到琴弦上他纤细的手指。录制团队的工作人员站在摄影机后静静的聆听,显然也被这流动的旋律打动。

    一曲唱罢,现场响起掌声。

    年轻的女编导一脸迷妹的样子,眼中闪起星星:“哇,好好听呀,词曲都棒,唱的又好,不愧是ReZero!”

    敬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放下吉他:“咱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女编导这才想起正事来:“不好意思,跑题了。说实话,之前我是你的粉丝!觅音计划你参加的每一场比赛,我一场不落全看过。一直期待着你夺冠呢!只是可惜……”

    敬一微笑着接过话来:“不可惜,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可惜。”说着他站起身:“我这就带你去看看我现在的舞台。”

    镜头跟随敬一推开大门,一股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大门左边是由玻璃隔断分割出来的烘焙操作区。透明的玻璃幕墙让里面的工作台一目了然,一盘盘新做的古法桂花糕码放整齐。大门右侧是新开辟出来的用餐区。古香古色的桌椅和窗外的花草相得益彰。曾经一度衰败的糕点店又有了新的生机。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舞台’。”

    敬一引着镜头,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店铺里的每个角落,脸上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和骄傲。老柜台修旧如旧,白墙壁粉刷一新,一直挂在墙上的老秤杆被镶在相框里,成为了百年老店最好的见证,而一旁崭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证书点亮了老店的未来。

    “这么年轻就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肩上的担子一定很重吧?”女编导说完将话筒递过来。

    敬一笑笑:“肩上的是担子,也是荣耀。就好比站在舞台上唱歌,一定要克服紧张,才能收获掌声。”

    女编导点点头,扫了一眼提前准备好的采访稿:“我还有个问题。从音乐的舞台到糕点店的厨房,你当初是怎么接受这种人生改变和心理落差的呢?”

    女编导的问题一下子将敬一拉回到那个曾经熟悉的舞台。

    一把吉他,一束追光,敬一带着面具站在舞台中央,看着台下的星光点点,却觉得自己的前方一片渺茫。他抱起吉他,深深呼吸。

    当琴弦的颤动划破沉静,动人的前奏流淌而出。一切浮躁全部归零,一段旅程重新开始。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不断拨弄,却迟迟等不到开口的瞬间。

    同样的前奏就这样重复了很多遍。屏幕前、舞台下,每个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监视器前的导演已经急出了一头汗。

    “怎么回事?唱啊!” 耳麦里传来导演焦急的声音。

    敬一摘下耳麦,放下吉他站起身来。

    琴声停下,话筒里终于传来敬一的声音。

    “对不起,这首歌我可能没有办法唱下去了。”台下一片哗然,观众们窃窃私语,导演组措手不及。话筒里敬一的声音却无比平静:“我的舞台应该就到此为止了,离开前,我有些话想说……”

    台下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静静聆听。现场屏幕切到一个大大的特写,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镜头里的面具人却忽然揭掉了伪装。当他抬起脸,直面镜头的便是萧敬一毫无保留、毫不掩饰的脸。

    观众席炸开了锅,直播弹幕铺天盖地。

    这不是萧敬一嘛!

    真是他呀!他不是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吗?

    萧敬一什么梗?

    学历造假的那个不就是他嘛!

    往事前尘再度重演,而这次敬一却选择不再逃避。

    “我承认,正因为躲在这个面具背后,我才有勇气登上舞台。面具虽然没有表情,但它却守护着我的喜怒哀乐。决赛之前我很忐忑,不光怕输,同样怕赢。因为我知道,当我摘掉面具的时候,一切的光环和赞美都会消失不见。在今天之前,我以为这些东西会让我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从父母的庇护下独立,从家庭的束缚中解脱。但今天我才知道,这些我一直想逃离的,才是生命中最宝贵的……”

    屏幕上流转的弹幕渐渐变得不那么辣眼,观众眼中流露出感动。

    “就在此刻,我的妈妈正在医院准备手术,我的家人需要我。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

    敬一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深爱的舞台。

    果然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登上过舞台,但却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寻觅的归属。ReZero的音乐频道依然活跃,同时百年老店也成为了他尽情施展的“舞台”。

    敬一从容的笑了笑,直面镜头回答女编导的问题:“虽说这里不像真正的舞台那么闪耀,但它承载了几代人的梦想。”他拿起一块古法桂花糕递给女编导:“这个梦想很简单——希望时间可以留住这桂花糕的味道。而对我来说,桂花糕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编导对着镜头仔细品尝着百年老店的招牌点心古法桂花糕。一口咬下去,瞬间被这软糯香甜的味道俘获。

    镜头外,敬一也拿起手边的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桂花的香气游走在舌尖,唇齿留香。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将他带回了小时候的桂花园。

    曾经每年花开时节,爸妈都带着他和穆梓到桂花园去摘花采蜜。他们在花丛间和蜜蜂蝴蝶一起玩闹嬉戏。

    那时候真好。爸爸还年轻,妈妈还健康,他和穆梓都无忧无虑。

    结束采访,敬一将录制组送出店门。女编导望着门上“穆顺斋”的招牌有些疑惑:“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请讲。”

    她知道这问题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据我所知你不姓穆,但这招牌上的‘穆’字……”

    话未说完便被手机铃声打断。

    “不好意思,”敬一掏出手机到一旁接起电话:“喂,啥事,我这采访呢。”

    电话那头穆梓的声音有些发颤:“哥,你赶紧来趟医院吧!”

    敬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了?妈妈怎么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穆梓来不及多说,便挂了电话。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敬一的脚步由急变缓。这条路他每天都走,但今天脚步却异常沉重。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走廊尽头的病房里,妈妈正经历着什么。他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打开那道门,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门后正在发生的事。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推开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妈妈正在穆梓和老穆的簇拥下斜倚在床头。她的眼神虽然迷茫,却真切的正在和他对视。

    看到敬一,萧美华消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她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儿子。

    敬一愣愣地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靠近。他生怕这是梦,怕再向前迈一步便会打破这美好的梦境。直到母亲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敬一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一把抱住母亲,心中压抑已久的泪水决堤似的喷涌而出。

    穆梓和穆忠全也围拢上来,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

    经过一个春夏秋冬的回转,春天再次来临。空气里弥散着新芽与嫩草的清香。阳光、蓝天、清风、白云,将心情映衬的无比明媚。

    古老的巷子里弯弯沿沿排起长队,队伍一直延伸到穆家老店的门口。店内古香古色的茶桌上摆着新鲜的桂花糕和新沏的茶。

    店门前立着崭新的人形广告牌,引得排队的人群纷纷自拍合影。甚至有博主专程慕名而来,围在店门口录视频、开直播。毕竟当红小花田甜代言的糕点店,没有不打卡的道理。更何况,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技艺,此时正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都扒着玻璃橱窗举着手机,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年轻帅气的传承人将热气腾腾的古法桂花糕从巨大的蒸箱中取出。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上传网络,被更多人转发。

    当百年老店变身网红之际,“穆顺斋”的老招牌却再次缓缓降下。

    穆忠全指挥着工人将重新修整过的招牌高高挂起。上面“睦顺斋”三个大字被春日的阳光照得亮闪闪。

    “这招牌上的字搞错了吧!”坐在轮椅上的萧美华望着新挂好的招牌惊呼。

    “没错!我也与时俱进,搞了点小创新,你看怎么样?”穆忠全满意地仰头看着店门口的招牌。

    萧美华看着招牌上那个大大的“睦”,忽然恍然大悟。

    两个人会心地相视而笑。

    在前门前的众多博主当中,有个个子最矮却最活跃的家伙一直在店里店外上蹿下跳。

    “大家跟着我的镜头往上看……”穆梓将直播画面对准门上新换的招牌,给了个大大的特写——睦顺斋。

    “我们家的店从今天起改名叫做‘睦顺斋’啦!字虽然变了,但睦顺斋还是那个穆顺斋,古法桂花糕还是那个味道。它传承的不单单是穆家的姓氏,更重要的是留住中华老字号的传统,把和气生财、和睦持家的观念一直传下去。据我保守估计,这样的睦顺斋至少还能再火100年!”

    穆梓话音未落,被一只大手从身后揪住:“你哥我在里面忙成那样,你还有功夫在这搞直播!赶紧进去跟我干活。”

    敬一拎着妹妹往店里拖。穆梓用镜头自救,将画面对准哥哥怼脸拍:“大家可都看着呢!堂堂一店之主,睦顺斋的传承人,怎么能跟妹妹动粗呢!”她反拽住哥哥:“老板,跟咱们频道的观众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敬一停下脚步,原本正在躲闪镜头的眼睛迅速聚焦:“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睦顺斋的老味道。不管时间怎么流转,时代怎么变化,睦顺斋一直都在,睦顺斋的老味道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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